探寻他者和自身关系的深渊

“有些人就是不想承担责任，又想要白嫖”

这句话来源于一个闲常的话务接线员，在一个正常的周末调班中，按照惯常处理技术业务时，偶然与用户交谈中所得。

这句话的背景，是一位销售业务员，背负着业绩压力与自身家庭重担，需要在签署了禁止使用非授权软件协议的同时，完成上级领导指派的各个厂家的售前业务，调试参数、探索性能、研究卖点都是他日常的工作，受限于授权软件的高价格，只能妥协于各类破解和魔改软件的法门，汲汲钻营在规则的边缘，挣得自己的薪水。当我问他，有没有可能是公司为了裁员，出此下策，让咱们业务员不能正常开展业务，自生自灭。后来得到这位业务员这样的答复，心里泛起一阵酸楚，现实就是这样，有些人就是不想承担责任，责任全都是更弱者承担，然后功劳又属于提出要求的人。更接着，我提出一个更荒诞幼稚的问题，“难道这不是结构、制度的问题吗？”隔着电话惨笑着”问谁要公平？呵呵，是吧”。接下来，我知道再问下去，就是何不食肉糜的不识相了。如何能跳脱出当前的困境呢？他有家庭，有自己苦衷？只能是委身于这样的环境下，所有的头脑、精力、热情都用于这些能带来微薄利润的微小努力上。至少，说出这句话时，我认为他是明白人。

一句话如何能颠覆自己，让自己内心翻江倒海，久久不能平静且接近崩溃的边缘？

我想到了一个小家的背景板，或者是支柱：我的父亲。我前半生的愤恨、憎怒一半出于对自己卑劣品行的强烈抵触，一半是对于这个结构性的底座、产生问题的根源，企图深刻颠覆而重建的渴望。我憎恨自己的父亲，就像我憎恨自己一般，有那么多的行为、习惯来源于他，同时又有那么多的因果起源于他，我罪当如此，我的报应就是要同在一个命运轮回里，一次次看着你的贪嗔痴如何牵扯拖拽着你一步步走入深渊，同时又要让自己始终训练自己的直觉、常识、逻辑，一次次抵御这种疾病的扩散。

回到现实层面，就是每天的柴米油盐，每天的开支，自从精打细算以来，我依然是关注着、警醒着、受困着。从来没有算过账本的小店，是如何统计自己的利润的？如何决定一项支出是否必要，凭什么判断的？甚而到了最大的人生、重大资产决策，又是如何做调查研究的？答案是，不用算的，我知道的。

吃尽时代红利的一代人，不知道谋后路，为子女留三分福地，反而是拖拽着一整个家庭堕入深渊。我恨这样的父亲，从小到大有多少次的愤恨，我说不出口，只是表现在行动上：初中时徒手用拳头将门砸出一个洞、刚从上海回来找不到工作，把塑胶椅子踹到变形，夜深人静我使劲捶打自己的脑袋，为了房子的争执我破口大骂“这套房子不卖，我会死在你前面！我会死在你前面！我要死在你前面！”；妈妈脑梗住院，从我问“妈妈在哪个病床你知道吗？”到我最后恶毒的诅咒“你现在就去死，没有你这个世界会好很多。”数不清的恶业已种下，余生都需要我来偿还。

当一个人在上一年九月份收到法院裁定书，由原告申请财产保全冻结名下150万财产的情况下，而且刚刚经历一场濒临身亡的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（ITP），痊愈之后考虑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将一套房子变现后，立马以孩子未来要结婚为借口，将财产和负债全部背负到另一个人身上。不仅是不承担责任，还要吃干抹尽所有能利用的资源。我也是愚痴、贪妄的蠢物，居然不知道抵抗，不知道要仔细打算未来的每一分钱到底用到哪里。我真是羸弱、卑劣的小人，行不端坐不正。如此，都是自己的劫数、报应。于是，对于人生重大的决策，我告诉妹妹，在这种情况下能做出这样决策的人，也会染指甚至将你的未来拖入深渊，所以请你清醒一点，理性思考并坚定选择自己的未来人生道路。

“忘记过去的苦难可能招致未来的灾祸”

“忘记苦难历史的人，必将成为下一次苦难的受害者”

一句是前年和妈妈妹妹一同去南京江东门纪念馆看到的，梅汝璈法官在东京审判上的发言；另一句是，柴静对话高秉涵，高爷爷提到的。

行文至此，没有更多要写的了。